大理南涧小湾东镇八字耳朵村:听见漾濞江畔古老村庄最后的挽歌



村庄,对许多人来说,是一个饱含复杂情感的词语。村庄贫苦、单调、乏味、凝滞的生活让人充满了逃离的渴望,渴望到远离村庄的繁华世界寻找另一种生活。但远离村庄的人呢,又时常眷恋着村庄,渴望在暮年之时回归,回归淳朴、充满田园气息的乡村生活。


只要村庄还在,那一颗颗游走的离人心总还会有安放之处。村庄是他们系在水泊里的一弯小舟,他们把木桨扛在肩头,负重前行,经营或平淡如水或波澜壮阔的一生,只等时间一到,他们就将归来,“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但并非每条船会安然无恙地停泊在原地,历经数十载风雨,祈盼游子归来。村庄和人类一样,和花草树木一样,会成长,会变化,会衰老,甚至会消失。我们走进漾濞江边的老村庄八字耳朵村,就正步入消亡,若干年后,八字耳朵村会带着许多人的乡愁,完全归于尘土,消失在冬去春来的轮回里。



八字耳朵村依山傍水的地理环境很符合中国人传统的审美追求,村后是高山,村前有一湾日夜不息的碧江,是一块风水宝地。坐在山坡上的村庄里,江风打着旋吹过这个朴素无华的村庄,无声地传递来别处的气息与风情,日子既单调寂静,却也并非一成不变,总有一些微小新奇的事物让今日的村庄变得不同于以往,如从远处吹来的江风,如轮回的四季与日月星辰。



但村庄没有逃过被遗弃的命运。八字耳朵村有几百年的生存史,数十代村民在此躬耕劳作,直至不远处的峡谷里建起一座巨大的水电站。村民不得不集体搬迁至更高更开阔的山梁上,在那里重启新时代的乡村生活。村庄从此失去了人气,婴孩们的啼哭嬉笑声,大人们的劳作闲谈声,通通离开了村庄,飘去了更高处的山梁之上。



废弃的村庄变成了动物们的乐园,松鼠任意在坍圮倒塌的土墙上跳跃、玩耍、掘洞,鸟儿们在春回复绿的树丛间自由啁啾鸣唱,没有人类来打搅它们了。人类带走了能派上用场的一切,把大地和大地上的花草树木留在这里,连同带不走的房屋。一旦长时间得不到打理,这些几百年的老房子变得破烂不堪,与生长在房子周围泛出新生的石榴树、核桃树、梨树、梅子树相比,房子就是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遭人厌弃。



江边一棵不知守望了多少年的树,仍挺立在原地,年复一年,聆听江风与飞鸟,亦被村民瞭望。如今,只有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才会时长看见它,挺立在原地一如既往地瞭望远方。



在这个曾经充满活力的村庄里行走,是一件沉重的事。繁花依旧守时开放,村庄外的田野也并没有荒芜,但人类的远去带走了许多说不清楚的感情。村庄并非彻底绝人迹,我们在一个灰扑扑的院子里遇到了两位上了年纪老人家,在一个院门口听见了含浑苍老的谈话声,仍有不肯离去的老人家留恋着村庄,这个他们生活了一辈子的叫做家的地方。他们不会轻易把别处称为家园,他们是安土重迁的一代,他们将坚守在村庄里,与村庄一起迎接彼此的终点。




我们走回来时路,一位阿孃赶着牛群走出村庄,穿行在核桃树林间的狭窄小路上,步履矫健轻盈,翻山对她来说如履平地,她亦早已习惯了乏味贫瘠的放牧生活,甚至会在这样平常的生活里找出许多乐趣来,我们却怎么也走不进去,读到那里面的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