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云龙和平古村:古建无恙,石板无尘,游客无踪


赶往大浪坝的途中遇见了这个被一片明亮蓊郁包围的村庄,和平村。村庄建在地势低矮的斜坡上,一条浑浊喧响的溪流从村前流过,不做任何停留。从车窗里望出去,村中许多老旧的黛瓦飞檐式建筑在明亮的阳光下依旧沉寂,群聚在张扬敞亮的新式建筑中间,看上去有些卑微渺小。为了寻找老建筑里的时光痕迹,我们离开主路,拐上了通往村庄的水泥窄道,去村里做个三小时的临时村民。






村子很大,包括山井、沙坝和天井三个村小组。烈日下只有村口一个小卖铺有几个村民坐在阴影里闲谈,是我们听不懂的白族话。他们看了一眼陌生人,似见了几只迷路的蚂蚁,很快就转回到自己的寻常生活里。一切都静悄悄的,没有人语,只有前方的山井飘出一股浓浓的乡野气息。站在山腰处的公路看向和平村时,只觉得和平村是一个保留了较多老式房屋的村子,与别的村庄没什么两样。直到走进村庄,尤其是其中的沙坝和天井,才发现和平村并不是一个寻常的大村子,这里藏着一段被多数本地人遗忘、几乎所有外人全然不知的盐马古道岁月。






村中一条纵向的干净石板路两旁有许多外观保存完好的老建筑,庄重大方,处处透露出村子曾经有过一段光辉的岁月。我们停在一栋建在高台上的老宅前驻足欣赏,房主从路边另一侧的矮房子里走出来,告诉我们房子已经历了一百多年的风雨,谦虚地说算不上大户人家。我对房子二楼城垛一样的三个小正方体感到好奇,房主解释说那是蜂箱,用泥土夯成。




听见我们的交谈声,旁边一扇关上的大门突然敞开走出另一位村民,他手里拿着茶杯,很自然地加入了我们的谈话。村中到处可见赭色的础石,他说这些石头就出自附近的山中。我们脚下这条纵向的石板路就是从前的盐马古道,与距此不远的诺邓古村属于同一个时期。石板路得到过重修,只有中间称为“跳石”(他讲的是掺了浓厚白族方言的普通话,我听得不是很真切,不十分确定是否是跳石这两个字)的长条形石板维持了从前的样子。至此,盐马古道那段消失在茫茫山川大地上的历史第一次走进了我们的视野。我循着村中这条洁净无比的石头路向前望去,仿佛听见了拐角处有隐约马蹄声传来。





盐马古道是一条以盐为核心商品,由马帮驮运,在西南险峻山川中开辟出的贸易与文化交流之路。它不仅是“茶马古道”大网络中的核心分支,更是一条独立且至关重要的历史文化通道,深刻塑造了古代中国西南地区的经济格局和文化风貌。诺邓盐马古道是其中的重要一段,以出产优质钾盐而闻名。马帮将钾盐制成“筒盐”或“锅盐”,运往滇西、缅甸、藏区等地,换回茶叶、药材和日用百货。藉藉无名的和平村就是其中一个驿站,站在村中这条纵向的石板路上,零星散落的旧迹似有马帮回响,连绵不绝。


走向村外,一间独立的小小瓦房引人注目,方圆结合的格子木窗看上去年岁已久却保存完好,只是旁边一扇窄门已经遗失,房子已被遗弃闲置。村外广场上是一个古戏台,这里曾经挤满了前来歇脚消时的各路马帮,人声嘈杂。如今戏台内外空空荡荡,古老的唱腔早已随溪流远去不复返,只有二楼一角坐着四个打牌的村民,在此吹凉风,闲话家常。

一座老宅瓦顶上几株开花的野生土人参,阳光落在圆珠形的小花苞上,似照亮了一段尘封往事。



一棵斜斜的石榴结满了果实,瘦削的树干撑起的是无尽的甜蜜。


一座废旧的木头老宅立在路边沉寂,人类离开后,落葵薯便浩浩荡荡地闯了进来,在此扎根,繁茂无比。





古建无恙,石板无尘,游客无踪,盐马古道上的和平村安宁而古朴地里在山间。我们在和平村行走逗留不足三个小时,这短暂的遇见远远无法让我们认识那段翻山越岭的盐马古道岁月,我们只是站在了其中一个入口,瞥见时光隧道里溢出来的一道光,至于如何深入,眼前仍是一片昏暗。庆幸的是,我们没有错过这个看上起极为寻常的村庄,推开了那扇尘封的大门,露出一条小小缝隙。